王信攝影展「另一種目線」觀展心得

2016的聖誕節到北美館參觀「另一種目線──王信攝影展」，這是我第一次參觀台灣攝影師的個展，看完後深受感動和震撼，除了認識何謂報導攝影，並開始想認識更多台灣的攝影師。在2017年年初寫下這篇文章，期許2017年能成為開啟自己攝影之眼的元年。

王信簡介

王信，台灣女攝影師，1941年出生於彰化鹿港，成長於台中，1965年畢業於屏東農專（今屏東科技大學）畜牧獸醫科，1965年至1967年任教於霧社高農（今仁愛高農），後到日本留學，1970年畢業於東京農業大學畜牧學科，約30歲才決定改學攝影，並進入東京寫真專門學院商業攝影科就讀，就學期間聽聞報導攝影家尤金．史密斯（W. Eugene Smith）的人道攝影精神而心生嚮往，並決定以報導攝影為志業。

報導攝影簡介

本展主要展出王信的報導攝影作品，而王信曾在1977年《中國時報》人間攝影展專欄撰寫《報導攝影》一文，並如下介紹：

-報導攝影的英文是reportage photo或documentary photo。

-1934年日本攝影師伊奈信男將之譯作「報導攝影」，並給予定義：

(1) 報導攝影的報是報知，導是指導之意，因此報導攝影除了有報導性外同時需要有指導性。

(2) 報導照片必須容易被大眾所了解並有國際性。

(3) 報導照片不只限於新聞照片，它是有意圖而拍攝的組合照片，必須能明確地將事象的全貌表現出來。

(4) 報導攝影師除了熟悉各種攝影技法外還需具備有敏銳的洞察力。

-王信認為除伊奈信男的四點定義外還需補充一點：(5)報導攝影師必需有良知和正義感，對人類抱有愛心和同情心。

啟迪王信的尤金．史密斯（1918-1978）是二十世紀的報導攝影權威之一。他曾任美國《LIFE》雜誌攝影師，並於二戰期間拍攝許多動人的戰爭照片而聲名大噪，他晚年也曾到日本熊本縣水俁市拍攝水俁病患，被視為是富有人道精神的攝影師。

展覽規劃

本次王信攝影展「另一種目線」展出王信自學生時代以來各階段作品，呈現出14個主題架構，依時序排列如下，各主題的導言可詳見本展的線上導覽書。

1. 學生時代攝影（1970-1972）
2. 我的故鄉台中（1971-1972）
3. 埔里點滴（1972-1976）
4. 訪霧社（1972-1973）
5. 自悼（1972）
6. 逃亡者之眼（1972）
7. 蘭嶼 ·再見（1974-1975）
8. 霧台、好茶、三地門、大社（1975）
9. 肖像論（1975-1982）
10. 澎湖風土記（1979, 1989）
11. 印度、尼泊爾、喀什米爾（1981）
12. 景與物（1972-1987）
13. 另一種存在（1992）
14. 數位攝影/即興創作（2003-2016）

展場平面圖（圖片來源：本展線上導覽書）

展場除了展出靜態照片外，也規劃兩間放映室，一間播放王信紀錄片，片長約17分鐘，介紹王信本人對於報導攝影、蘭嶼的看法，內容相當豐富精采；另一間則是無聲幻燈片方式輪播王信的攝影作品，播完一輪約需一小時。因幻燈片未針對照片多做說明，且所需時間較長，故我未多作停留。

觀展心得

本展展出照片多為黑白照片，我認為黑白照片比起彩色照片更能凸顯人物的表情和神韻，而不會被其他顏色所干擾，也因此可以透過這些照片試圖猜測被拍攝者的心情和狀態，無論是成人心事重重的臉龐，亦或是兒童開心無邪的笑容，都被一張張照片永久凍結。

而凍結的，不只是人物表情，還包含約40年前的台灣山地和離島生活形式。展出的照片如同時光機一般，帶領觀者回到當時人們的生活情境──那已不復存在、若無照片將難以想像的生活樣貌。

本次展覽區分為14個主題，超過數百張照片，精采之作甚多。為避免影響各位朋友看展的驚喜感，以下只簡單分享幾張我很有共鳴的主題和照片，其餘就留待大家親自入場欣賞。

1.【我的故鄉台中】系列照片之一

我本身也是台中人，所以對這一系列照片特別有興趣，讓我得知40年前的台中是什麼風貌。對以下這張照片印象深刻的原因，是讓我知道過去的人們與河川的關係原來這麽親密。住家離河川只有幾個階梯的距離，婦女蹲在河邊洗衣，洗完後就將衣服晾在河邊空地，另外也可以想見孩童放學後一定常到河邊抓魚撈蝦和打鬧嬉戲。如今都市生活離河川好遠，還要到特別整治過的親水公園，才能一親河水芳澤，抓魚撈蝦更是天方夜譚了......

2.【逃亡者之眼】系列照片之一

這系列照片是王信在東京寫真專門學院的畢業製作，以白色恐怖時代的氛圍為主題。雖然不是真的白色恐怖紀實照片，但透過照片卻能切實感受到王信想傳達出的詭譎緊張氣氛。例如看著以下這張照片，彷彿就感受到逃亡者被捕捉者發現躲藏處的情境，自己看著看著，心跳也不自覺越來越快。

3.【蘭嶼．再見】系列照片之一

這張照片的圖說寫到王信過去曾想學潛水，但因潛水衣的購買金額太高而作罷。到蘭嶼後，她發現雅美族的漁夫僅著丁字褲，拿著一把長茅就能下海潛水捕魚，並反思現代人們雖有高科技的裝備，但其實技術不見得比裝備原始的原住民好。我很喜歡這張照片中漁夫的莊毅神情，下海捕魚對他來說是那麼的自然而然，他應該覺得王信這群蘭嶼觀光客很大驚小怪吧！

4.【霧台、好茶、三地門、大社】系列照片之一

除了到霧社拍攝賽德克族，到蘭嶼拍攝雅美族外，王信在1975年也揹著攝影器材到霧台、好茶、三地門、大社等地拍攝其他原住民的生活，期望藉由照片讓更多人能認識原住民，並消弭因不熟悉而產生的誤解或歧視。照片中，年紀這樣小的孩童就已開始用頭支撐揹著東西，走在羊腸小路上，但他們的臉上沒有抱怨，只有樂天的笑容。看過這張照片，我認為是我們應該向他們學習，學習樂天知命並努力過生活的心態。

5.【肖像論】系列照片之一

這系列的導言提到王信喜歡拍攝人，肖像照則是透過鏡頭對於被拍攝者的一種詮釋。拍攝肖像照不在於記錄外貌，而是呈現被拍攝者的個性。我非常欣賞這系列的照片，照片中人物的神情相當活靈活現，彷彿能從照片中走出來。雖然我對於幾位被拍攝者的名字不是很熟悉，但這些照片就是我對他們的第一印象，並透過照片開始聯想他們的個性。下圖是我很喜歡的一張照片，我被指揮家專注的神情和堅定的手勢所深深吸引，覺得這雙手彷彿像是古代將軍一般，能調度千軍萬馬。看展時還不熟悉郭美貞（1940-2013）這個名字，後來查詢才知她是台灣第一位女性指揮家，十五歲時考入澳洲雪梨音樂學院，並於1967年獲得紐約國際指揮大賽首獎，是一位傳奇指揮家。

6.【澎湖風土記】系列照片之一

澎湖是先民最早移居之地，也是個以海維生的地區。透過這系列照片讓我們一窺那尚未受觀光影響年代的純樸地區。以下這張照片，我私自取名為「看海的人」，一個人面對著龐然大船，心裡不知道是否想著天氣海象好壞、漁獲多寡，還是家裡待哺的幼兒呢？

7.【印度、尼泊爾、喀什米爾】系列照片之一

這系列照片是王信於1981年隨中華民國印度文化訪問團出國所拍攝。她認為到異地旅行，最不應錯過的是觀察、了解異地人民的生活方式。以下這張照片是王信於尼泊爾拍攝，我認為最右邊孩童的氣質和穿著就像一位富有智慧的賢者，渾身散發出神聖的光芒，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，但我想一定是慈眉善目且悲天憫人的吧。

王信認為每個人都是時代的目擊者，而攝影的功用不僅止於「記錄」，更可以是攝影師帶有主觀意識和對於事件的見解，拍攝所看到、所感受到的影像，更像一種「創作」行為。因此，王信覺得除了商業和藝術攝影外，也應拍更多具有正面「價值」的照片，例如能記錄社會變遷、記錄時代變化的照片。

看完這個展覽，我深深敬佩王信的人道攝影精神，以及她希望藉由攝影來記錄社會變遷和文化差異的努力。我從而才發現原來攝影可以這麼具有力量，雖然照片沒有文字敘說，但一張張有系統排列過的照片就像是一篇敘事詩般，述說著深刻而動人的故事。另外照片比起文字更容易引領觀者回到過去情境，並提供許許多多細節供人回顧，也因此視覺感受更強烈。

「另一種目線」展覽是開啟我攝影之眼的開始，未來我希望能認識更多國內外攝影師，看更多報導攝影作品，並期許自己能拍攝出有價值的照片，記錄屬於我們的這一代。

展覽資訊

另一種目線──王信攝影展

-展出日期：2016.10.29(六)～2017.3.5(日）

-展出地點：台北市立美術館3樓3A~3B展覽室（台北市中山區中山北路三段181號，交通方式）

-開展時間：週一休館；週二、三、四、五、日 09:30~17:30；週六 09:30~20:30

-門票：全票30元；週六17:00-20:30免票參觀；週六全天憑學生證免費參觀。

-展覽官網

-注意事項：本展可拍照，但不可使用閃光燈、腳架。

觀展指南

以下分享我認為參觀展覽前中後可進行事項，希望能幫助尚未參觀的人更了解展覽內容，並且於看完展後有更多收穫。

1. 看展前

(1) 看北美館的線上導覽書

(2) 看北美館的導覽影片

(3) 看王信資料簡報，了解王信對於報導攝影的看法

2. 看展中

王信於北美館製作的導覽影片中建議的看展方式如下：

(1) 看系列攝影的導言，了解攝影者想傳遞的宗旨。

(2) 接著從第一張照片依序觀看，思考攝影者想藉每張照片表達什麼，並掌握每張照片的關聯性。

(3) 看完一系列照片後，思考自己從照片中領悟之心得，並與導言相映證。

(4) 非常推薦看展覽中放映的王信紀錄片，片長約17分鐘，片中對於王信走上攝影之路，以及她對報導攝影的看法都有諸多說明。

3.看展後

(1) 閱讀王信攝影集《蘭嶼．再見》（純文學出版社，1985）。

(2) 閱讀報導攝影相關資料，看尤金．史密斯人道攝影作品。

參考資料

1. 台北市立美術館展覽網頁
2. 王信個人部落格：「王信的紀實攝影美學映像館」
3. 維基百科
4. 國際攝影中心（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, ICP）
5. 尤金．史密斯基金會

--

備註：除特別標註外，本文所有照片皆為作者本人拍攝自北美館的王信攝影展「另一種目線」展出之照片和資料。